万里寄良箴,常惭道未深。达生空有愿,避世岂无心?
窗外波光定,岩前古木森。遥闻市井闹,时或发长吟。
在与铁的对话中,我们显得过于生涩
摸着石头却过不了河
因为我们需要省略的过程太多
你看火焰这么高,而比火焰更高的
是今年夏天的温度。
我们直奔主题
躲过那些枝枝蔓蔓的细节
躲过那一场雨。
如果我们绕过去
经过背景的铺陈,那么铁就凉了
来吧,亲爱的,我有好熔炉
有什么话,就跟铁说吧!
一些铁器原本都已经生锈
一些火,变得奄奄一息
有谁还能从这锈迹里抽出锋芒
从这灰烬里抽出刀?
让我们彼此致命地痛击吧!
让灰尘散落,肉体露出它的本色
让心灵破碎,所有深刻的思想不再发声
当铁锤在我头顶呼啸,骨骼颤抖
我以铁的身份与你相遇,与火相遇
类似一场彻底的狂欢,只是我们没戴面具
铁从来不需要面具
而你用手艺说话,用铁质说话
我终于触摸到了那坚硬的部分
我们为什么不抱着铁放声大哭?
一把酸性的吉他,一直在响
一首歌已经唱完
我知道我可以一个人呼吸了
孤独闪亮不定,我想碰碰你
把一只脚伸入婚姻
都像一场豪赌。
哦我还输得起
深夜的月光如此的豪华
像我左手上的白金
而我早已收起那光泽
不跟任何人相爱
那些尘世的污垢,藏在生活的缝隙
在我的指甲里开花
我想不到它会那么美
以至于让我忘了清高
忘了自我,而理想不过是处遗址
一双衰败的手绘出的黄花
还有什么喧闹的东西能够入耳?
像噪音、电视剧、女孩儿的尖叫
像卡啦、精神病、某个晚会
这个高分贝的城市因而可疑
是我孤独的那部分,带着脸上的倦怠
慢慢地找到了自己
在人山人海中游离出去,在笑声里
嘎然止住的车轮
一场欲望与迷失的戏
七点一刻,演出的钟声准时敲响
我走上台来,与旧情人幽会
像人们的囊中之物、杯中之酒
你巧取了吗?
你喝下了吗?
我不过是走了一个过场
那些道具还在,我只相信呈现
今天下午,最后一只瓢虫死在雪中
它紧紧地贴着玻璃
保持着一贯的姿势,向屋里眺望
如果我放它进来,它究竟能活多久?
春天一纸之隔
为什么不那么容易刺破?
验尽脚跟长与短,个中宽窄已先知。
自从蹈著这些子,左右逢原显大机。
既然所有的节日都可以是一次开始既然所有的开始都可以是一次节日那么,请跟我来我要告诉你一个斑斑驳驳的故事既然春天是你淡淡的忧郁既然秋天是你绵绵的相思那么,
请跟我来让我们在黄昏里写下青春的名字。
我回忆母亲的玉米被大雨击落我被四个方向的风关在屋子里那时候我想阳光已被挤死,
最起码只能生活在我们的反面她跟着我无意识的脚步低语她使用体形的语言被大雨淋过的腰肢透过飞将们死亡的阴影坐在阴天的中央与安徽的口音商量生活的另一面我注定在某年某月的某个时辰离开这个世界因此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譬如恋爱,
写诗,
去西部流浪我一走出那座老式钢琴似的屋子就不明白地在C弦上摔了一跤掌声和咒语于背后蝗虫般飞来有一对酒窝变成美丽的陷井我实在搞不清网与生活究竟有何区别我不流泪不等于没有眼泪我整了整行李试图从哲人的书本上寻找警句或方向直到一条河自历史深处汹涌而来灯塔与许多人的灵魂均漂在水上我的灵魂也漂在水上广场上的落日那西沉的永远是同一颗太阳——-古希腊诗行青春焕发的彼得,
我要请你看看这广场上的落日我要请你做一回中国人看看落日,
看看落日下的山河山崖和流水上空的落日已经很大,
已经很红,
已经很圆巨大的夜已经凝聚到灰色水泥地的方形广场上这广场是我祖国的心脏那些广场上自由走动的人像失明的蝙蝠感知到夜色临降热爱生活的彼得,
你走遍了世界你可知夜色是一首哀伤的诗能看懂落日的人已将它无数次书写在方形广场而那广场两边的落日正照着深红色的古代官墙忧郁的琴声刮过墙去广场上走失了喝啤酒的歌王我要给落日谱一首新歌让那些被记忆打晕的姐妹们恰似向日葵般转动她们的金黄的面孔我的谣曲就从她们的面孔上掠过啊,
年轻的彼得,
我要请你看看这广场上的落日喝一杯啤酒,
我要请你看看落日,
看看落日下的山河眺望对于远方的人们,
我们是远方是远方的传说,
一如光中的马匹把握着历史的某个时辰————而在我们注定的消亡中唯有远方花枝绚烂,
唯有那光中的马匹一路移行,
踏者永生的花枝,
驮着记忆和梦想使生命与远方相联超越这有限的枯枝败叶为孤独找到它自言自语的房间今天,
让我们从这平台远眺眺望那明朗的九月逐渐退缩的影子,
在海水下面在灵魂不灭的马匹的天堂天空色彩单一的胜景我们理应赞美,
就像一切知晓真理的人们深情的歌唱他们确曾在风中感受过风他们确曾被飞鸟所唤醒今天,
天空空无一物,
一鸟飞过什么东西比这飞鸟更温柔?
我们已经出生,
我们的肉体已经经历了贫困。
内心的寂静是多大的秘密,
而隐蔽在那九月山峦背后的又是什么?
使生命与远方相联,
使这些卑微的事物梦见远方的马匹我们正被秋天的阴影所覆盖。
黑黑是件好事实实在在的而又不会走掉的黑它作为终点最好作为起点也好它被别人杀害但仍然活着它谋求了我们的恩情把生命看得不严我大声疾呼:
地面上的黑与藏在事件里的黑请统一起来就像男人和女人一样统一起来我们猛地达到黑夜又猛地抓住任何数量的黑我们前进!
体验火车轰隆隆地从铁路桥上开过来。
我走到桥下。
我感到桥身在战栗。
因为这里是郊区,
并且是在子夜。
我想除了我,
不会再有什么人打算从这桥下穿过。
起风起风以前树林一片寂静起风以前阳光和云彩容易被忽略仿佛它们没有存在的必要起风以前穿过树林的人是没有记忆的人一个遁世者起风以前说不准是冬天的风刮的更凶还是夏天的风刮的更凶我有三年未到过那片树林我走到那里在风起以后。
1
我在房间里枯坐着,
却从一个城市到了另一个,
我已经在四个镇、三个城
赞颂过卧室和女人。
那些油污的市政工人
在街头奔忙、奔忙了一生,
却只是从一条街回到
下水道相连的另一条。
我的邻居熟悉我的命运;
在一个小房间里奔波。
他们在两公里以内生活
静而又静,像一把铁钉。
2
元旦夜,干燥的空气闪亮着礼花。
我指挥滴水抹布,把贴身文件
(报复性睡眠的那些理由)搬进新家。
卫生间,厨房,小书桌,大卧室
收拾成习惯的样子;
文件放进书柜;
坛坛罐罐如同海军在甲板上站好,
整齐而困倦。
出门时
我发现,我不仅带来了
老邻居,还带来了废话和不卫生习惯
带来了一群市政工人。
半夜时分,天空停止了呕吐,
新村楼房像是一堆堆呕吐物,
我回家和几个浅色衬衣的夜游人
从一个街头角走向另一个
街心花园里
白色庞大的肉虫迟缓地蠕动,
他们翻身,打呼噜,讲梦话。
街灯以它零星悲哀的光线
装扮他们(美梦的宠儿们),
突出他们中间新人可笑的催眠的数字。
我感到这次搬家又不成功。
3
是老关系来到了新地址。
告诉我暴雨的消息,他们说
买了新雨衣,而下水道
不会在天空大怒的时候进行抵抗。
但是夏天,他们认为,应该
尽量呆在二楼,离窗户远点儿,坐着。
把昨天和今天的交易继续。
4
于是有了一些理由
搬家,搬呵,搬呵,
频繁欣赏身体的病态
津津有味地沉默。
而且唱小曲回报这个社会,
带着一群市政工人。
他们不愤怒但是说下流话,
他们就是他们的标准。
他们就在最近的小街上,
轰鸣着:电钻刺进城市的水泥皮肤,
铁锨啃城市的水泥骨头。
城市又聋又哑,
地下管道挽留腐烂的一切,
地下管道的秀美的狭小
就像血管硬化的栓塞
召唤市政工人的手术刀
他们切断铁管,钢管,水泥管
迫使它们让位于大一号的管道。
他们迫使整个街区停水,停气
停止洗澡和喝茶,
他们迫使我们注意他们,
回想他们,半年前
他们才迫使我们绕道而行,
迫使我们想起他们的儿子已经接班,
他们是市政工人。
而我们的出路就是搬家,
搬啊!
搬啊!
当我们抛弃多余的东西
木椅,字典,挚爱,
生命好像有了一点意义。
当我们抛弃身体的时候,
(我们乘过的飞机都腐烂了)
也许有人会点一点头。
而市政工人还在街头上
挖啊,挖啊。
打开手机,
一只鸽子站在蓝光荧荧的屏幕上在天空和通讯铁塔之间与手机融为一体这是我手机上的情景手机接通,
不同方向和时点的信息穿梭不息。
而这时候我总听到翅膀扑腾的声音。
鸽子由来已久一直传输和跟踪我悉知我的快乐,
愤怒,
恐惧和鲜为人知的秘密此刻,
它正诡异地站在那里在光天化日的蔚蓝之中我不时地望着它感到惶惶不可终日。
有一个陌生人跟着我
当我回头
他躲在了树后
当我走上另一条街
他开始拐过街角
有一个陌生人跟着我
当我在火车的窗边坐下
他就在另一节相邻的车厢里
当我乘上长途汽车
他就是那个压低帽子挡住脸的人
有一个陌生人跟着我
他跟着我出门
他跟着我回家
一个陌生人,我预感到
他将给我带来厄运!
2000/1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