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样笑的嘴,叼着飘飘世界的烟
太阳的影子,爬上唱盘的螺线
椭圆形的感受,加上正方形的威严
五七个朋友,凑成强盗的闹宴
十二点了,月光曲夹在墙缝之间
老麦和小杨的步伐,吻和着定音鼓的心愿
潇潇洒洒,一并去了
观念的恐怖,色彩的冷艳
寒冷啊,今天是又一次失恋
火车的轮子,登月的箭
留下的,留不下的
是印象,还是画面?
1974.2.
我没有吃进那束鲜花
但我的体内今天发出一阵阵芳香
这是记忆携手未来的思维之力
把这个我呈现在局外之我的面前
我废弃视觉与听力的手段感觉自己
被嗅觉推到世纪圆顶建筑的星面上
与众多之神祗合影
在大黑暗的光明当中
这个合影的厚度轻如一层银河的薄冰
是为三个千年无数错误的亮度铸造
我的存在第一次这样鲜活如萌芽
但我没有吃进任何种子和果实
我在你和她忘却的记忆中被提起
不用语言,诗句和音符
也不用建筑本身主调般宏伟的厅堂
抑或她周际蜿蜒的巴雪利卡
引导人体骨骼般孤单而协调的廊柱
使舞姿在日午眷顾一个晨曦、一个傍晚
那便是小贩收回枯萎晨蕊的时刻
我没有钱,买下她的花束
可是,我的花型或冥想在蒸发
蒸发在我的体内,在我的心灵
你可以不再察觉她的存在
即便你们二者之间改变了什么
像奥赛罗的启示
改变了一条手帕飞舞的方向
我看到方向比看到手帕更灿慢而具体
状如男体的岛屿与女体之海
散发出掰开巨浪的浓香
环绕着女体的萨福岛睡去不醒
悠远、亲近、苦涩如乳头之吻
岩石的嶙峋呈现她哺育时序的苦痛
当我把任何一层山崖断折
不是窃水而来 而是逝水而去
那一个膨胀为生产的瞬间
渺小得一如我们与荒原同冢
所弃三千年的废石兀自起风逐尘
为我和你营造一天一个广场或圆心
即便我融入这到处都是禁锢的铁则
即便我分身、弥散,化为弥散的无形
抛弃自己与聚敛自己只获取一种力
也许就是灵魂出壳的钟罄之美吧!
我或可肉身为齑粉
异化、飘逸、行万里弗届之路
那一朵花却留在路上
不管卖花女是在消失或在留守
芳香与我同时迈出或跨进我自己
将显现与归隐相合
一缕死亡的新生之花
我行走在自己的牙齿上
而他,一双眼白拓开广场
我们交臂走过,舌头上卷起
死掉的贝多芬
建筑,在电脑上卸去长裙
以弗所,一个神圣而卑微的名字
像蛇,引伸出一条漫长的路
一直通向大海
和额头上已被钉死的诗句
是的,她咀嚼大海的声音
引来了一些异性
所有跳出疆域的眼球浮尸水中
我们行走时,石头们张开千年老嘴
以笑泣各异的神态
追述口腔里亘古的唾液
妇人,竖起一轮太阳
她被允许疯狂咒骂……
而我们,居然容膝而坐
斗兽场和偌大的月光
在牙齿的格斗与人类的
吞噬中,融解
消化后苦涩的宝石梦
摆平现实,当人停在途中
幻想看见自己眼睛的人
手挽(哥本哈根机场外面的)
稻草人
他们收回了童话的影子
和童话的实体
水火异化的火种已经发霉
黑夜本身生长为一张
古老死板的图饰
装点机翼,而飞翔
每每以跌落绽裂结果
幕,遮蔽了广场与胸膛
我们,像空心人互相穿透了对方
神殿破败的怪圈
纠缠的巴赫
以修复以弗所同样死去的
鸟,把天空,在牙齿上磨损
那条蓝飘带飘下悬崖
任凭动物,只以牙垢
培养生菌
它们大病不愈
摇尾乞晨,以便牙齿上的
钟,把空心人的灵魂
捶打
……
从这棵树走到那棵树
看到绿,从一点点到一线线
从这颗太阳走到那颗太阳
看到红,从一点点到一片片
是谁把你推搡上路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是谁站在永远的那块石头上
叫喊着,向着未来,也向着过去
是谁把视线拉长攀过山坡
溅落在大海眼睛一样明亮的岛屿
是谁横卧在岛屿之上
分不清是人、是歌、还是诗
是谁写出了无字诗沉默出彩
像萨福以睡姿开启四季舞蹈
是谁从她的核心分出两片天体
一个唤做女人,一个唤做男人
是谁把女人推到岸边
男体竖立遍地的建筑
是谁安静地步过大斤边的走廊
宛若所有的房间都配器成为乐谱
是谁收集星光铺满的长号
生与死像泪水滴落在旋律中
是谁沿着弥散搜寻总谱的总谱
谁是第一位乐手,第一个鼓手
创造如何降临于世纪的乐章
是谁交付了鞭子握于他的手中
第一个千年,第二个千年和第三个千年
是谁扮演了尼布甲尼撒和杀死上帝的人
血泪的游戏一个骰子抛了出去
是谁确定了偶然与宿命之花朵
他从东方走来,又从西方归去
来去匆匆若雷电幻化着缕缕伤痕
哪怕这日子被草草搭成了茅屋
飞行器匍匐如渔夫浴后的木盘
最大与最小的图案罗织的美
以最恶与最善的弥和孕生
在此判断面对狂风的古往今来
是谁还以裸体的马发顶起图腾
智慧的大袍从女人的身上卸下
一次次改换了夫君追逐的空身
他们遍撒龙种的日子可是四壁生辉
一如毒气室中的血气涂鸦着不断蒸腾
啊!
从这棵树走到那棵树
墙!
用胸膛窒息了我们
从这颗太阳走到那颗太阳
铁丝网穿透了梦中的肉身
是谁把你这样推搡上路
逃亡、历险与回归征程
是谁站在永远的那块石头上
是石头的语言说出了春天的灵魂
人们大笑着滚落下来
再一次拥抱大地、天空和海洋
是谁把视线拉长绕过顶峰
航海的巨樯缓行于冰雪之中
时间不再
我们的视力
放在球体里孕育了千年
我们的视力
今天弦起箭落
击中了月亮
但我们发现
自身更加高大也更加渺小
请把我们放在梦中
和石头再次对话吧
我们呈受厚重的话题
一如极尽飘藐的穹顶
然而, 我们说出了甚磨
甚磨,又说出了我们
大殿里语焉无形
当如痴如慧的恶之花
开放交叉小径的蝴蝶
当古老的风墙阵马
催促那个上天的精灵
沉默,像种土豆的人
翘起屁股上的光
而游动悬崖一步步逼近
逼近这个脆弱的世界
1
一日又见庞德,此一日平静异常
太阳堕落成冷冷的黑月
那冰封四壁的小屋,一个蓝色的女孩
在啜泣
她的眼泪挂上庞德的围墙
像风吹寒叶,那声响令人颤栗
(我一边听马勒,一边读庞德
边听边想)
他的总谱包裹着一座山
那座山,因此起舞
他,还向我低下他的头
弯下他的腰脊
那座山躺在床上,而诗人的最后一次性交
没有爱,没有恨,
没有意象,也没有血
他的腥液固化为昼夜的囚笼
而水泥地上绽开的梦魇,呼唤着
战争,战争
于是,一个渺小的诺曼底镶入他的眼帘
巴顿们像秋天一样漂浮
固然,失败的光环今天还在闪亮
但他蓝色的皱纹里,光已复灭
圆形文字的诗人早已入监
被囚禁的斜塔,一节节为他陷落
陷落在没有爱,也没有恨的
一个没有日期的日子
迎他而来的那朵玫瑰,则救他出海
条件是,必须把他的骨胳
变为龟裂成行的汉字
但丘吉尔滚动的叫嚣依旧黑暗
今天,“美军第五十军沿意大利……扫荡”的故事
被放进庞德敲打的死去的键盘
死亡的诗歌突然复活
宛若死去的斜塔
伸出一只新生的手臂
(现在我听到马勒
无我,无他,无你
萨尔茨堡的老酒屋
空气中诗味弥漫)
这一天,是谁让我见到这个罪犯
2000年4月,一个平庸的日子
他,从平庸中递给我无数的宝石
他,用无数被他无限分割的时间
缔造背叛的光
来迎救诗
而道光束里,充满了罪衍和空虚
在此坚实的空虚里谨见大师
当然是我的庆幸
一如两条死鱼漂在海上,把大海带进蓝色的死亡
那是我从鱼尸上划进大海的喜日
我们的死亡,全身落满了鲜花和日光
(而马勒,再现了我们的遭遇
他,不单单看见我们
还看见海以外的溪流,笛孔,和海妖
还有那一颗不再放光的太阳)
2
盎格鲁撒克逊击鼓式节奏
砰砰响
但他抑制住诗歌的声音
用他伸出囚笼的手
阻挡游动的悬崖
一个方正的意象指天为地
闯入我的眼前
而紫禁城死去的宝座
却死也不响
我藏好他的影子钻进地铁
巴黎和北京的日子
涂抹成一副招贴画
老叼车衔着一颗列宁的人头象
一把劈砍托落茨基的利斧
一跳一跳地径自打开地铁车箱
于是在地下的漫漫长途上
我们一时间听不到
已被改装的教堂的钟声————
砰砰响
成为旧时代的产物
1968年和1966年今天仍在说“不”
一个早已衰败的红卫兵下降巴黎
他似乎扶起诗人的尸体
把地下的鼓声再度敲亮
而坟墓中的诗人 震惊之余
只好躲进另一个坟地
燃起另一柱香
请不要把那个原始的庞德轻易推入
革命广场
固然他的诗体光芒犹在
他的节奏有时还是会砰砰响
但是乌托邦毕竟死亡
残忍的四月
初春的雪
染红夕阳
3
那还是昨天的事,我们都被关进监狱
我,已死在我的身体被释放的那一刻
一如轻烟,穿着一身烟衣漂然而去
不像你,你的自由擒获于你的监禁
一团无可定形的风暴,现在已被固定
囚笼随你,慢慢地生长出诗的铁栅栏
一个大世界,拖着旗织卷进你的心
是的,那时,我还是一个革命的孩子
我无知于我的白发将伴同革命的反面
一刀一刀,蚀刻着墨玉般的乌托邦
像为你的罪行,包裹缪思的白衣白裙
我,行走在从罗马到南京的小小的曲径上
你的囚笼,分裂出一个个球型水晶
诗歌被镶入牢房的日子既光辉又黑暗
黑暗的秩序,因你的生存使异数燃彩
一如辛德勒仰天问日,与上苍聚谈善恶
1967年的夏天,我虽然听到红轮滚滚
但天国的方向,只牵连于蛇尸般的地平线
我们以诗句点亮的世界,本是一场虚构
但念念不忘的水晶球还是传来你的音信
于是我们一起乘船渡海,诗行漂浮在海上
滚动的庞德钻进浪花,也钻进枯干的汉字
他的登岸,为我们带来东方真正的图兰多
看啊!
这人,他以铁条编成的总谱像一块云
沉溺,上升的人们在水中搅拌成东,西方
所有放舟而去的我们,去而归,归而去
我们的彼岸,是此岸的最终的墓地与摇篮
我们自我埋葬的魅力,让他惊谔让他哭笑
于是,他的歌谣传布着一种天堂之恶
请把乘有玫瑰的酒杯拿在我们地手里
请求大师以他特有的宽容容纳我们大家
因为只有他,才能在有毒的血液中蒸腾其灵魂
并围拢我们如此伟大而渺小的世界,于诗囚
不要再在地狱里让我们的灵魂无限期地等待吧!
我们再也不会接受魔鬼交给我们的礼物;
“未来”
你可以不见冥界,在你盛装出行
迎接太阳的日子
但是,你不可以否忍她的存在
是两界的灵媒来去自如
即便她妄称自己是一个独身
走过齐腰深的泽地
她的行止,一次次引发天上地下的震动
却又寂寂无声
因为,没有人能够投身于这种色调
叠加世界于无形
即便有人要再造尼禄的金殿
为她安排一个去处
伸入金子血液的手,读着金尸
又种上七十棵树
那不是只有一夜的日子
太阳在冰川上跳舞
金莲花死去的荚果,绽开她的笑脸
和一阵异样的呼吸
你可以不见冥界
当我也畏缩不前
一如钟罩蒙尘
而这死亡中最明丽的女人
唯有她,把生死连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