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预言在火中消失,
为什么火种将我们遗弃为什么大火改变了岁月的形状,
为什么沧桑在岩浆里幸存我们为什么拥有生命,
为什么要传递火的信息为什么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为什么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们为什么要放弃火的年代,
又进入另一个火的纪元为什么火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悲剧,
为什么生命又将我们最终还原———火为什么升起,
占据天空,
为什么带来光明,
又带走我们的祖先为什么焚烧历史,
删除思想,
又留下血一般的颜色我们为什么要放弃火的年代,
又进入另一个火的纪元火为什么没有阴影,
我们为什么比火多出生命,
却同样短暂无比我们为什么要举行火的仪式,
告别自己,
又回到自己我们为什么重返远古,
在往事里播下火种,
在传说中刀耕火耨为什么谦虚得衣不遮体,
披着自己的信仰,
茹毛饮血,
消化自己的欲望我们为什么要效仿先辈,
愤世嫉俗,
赤身裸体重新进化为什么要倍日而行,
风餐露宿,
或是在壶中日月之余追赶夸父的夕阳为什么总是夜不能寐,
点起自恋的柱香,
又梦想女娲炼石的孤烟为什么要祭祖,
我们为什么不食人间烟火,
又在家园里赴汤蹈火火为什么会失手,
心为什么会失控,
后院为什么也会起火,
烧掉整年的收成物质不灭,
我们为什么还是一贫如洗,
在精神世界里饥寒交迫为什么火也会火上浇油,
火也会火冒三丈为什么人生总是不测,
而大火之后还是同一场大火我们为什么会隔岸观火,
或者以火救火,
焚烧他人的季节火为什么越境,
我们为什么误入思想的禁区我们未卜先知,
为什么还会在言语里走投无路,
一个不慎就引火烧身为什么我们理屈词穷,
又错戴对方的面具,
流着自相矛盾的眼泪芝艾俱焚之后,
相煎又何急,
火为什么总是与自己同归于尽为什么我们还要奋不顾身,
为什么要捕风捉影玩火自焚为什么火不再煽情,
为什么烟不再混淆视听我们炼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为什么认不出火的形状,
看不透自己我们唇焦舌敝吐着火舌,
为什么还口是心非滔滔不绝,
更说不清火的份量为什么我们比火更咄咄逼人,
比烟更吞吞吐吐,
无比向往着死后的悬念为什么我们一而再再而三,
模仿飞蛾扑火,
一激动又错投别人的狼烟烽火为什么隔山蔓延,
欲念为什么再次膨胀,
我们为什么被自己的四面楚歌包围为什么我们在海市蜃楼内外受敌,
在围城两侧无处藏身为什么火逃出我们的故事,
为什么我们投奔火的归宿为什么我们会在时间里迷路,
在情节外失误,
为什么弄反生死的概念为什么要英年早逝,
为什么火在我们的废墟中缠绵,
而我们又在火的空城里悱恻我们为什么虽死犹生,
翩翩袅袅,
挥舞手中妄念钻木取火或是以卵击石之势,
互取首级敲打着人事不省的燧石我们身首异处,
为什么还要放下赤手空拳的武器,
幻想着立地成佛火为什么要替我们涂炭,
我们为什么要找回转世的舍利子为什么我们总是意犹未尽,
在火的回忆中死而复生,
一岁一枯荣为什么,
火就是结束的开始,
又是开始的结束火为什么在了悟时寂灭,
我们为什么要反复投胎,
延续无生无灭的轮回尚未开始,
为什么我们又万念俱灰为什么火一燃烧就诞生,
为什么生命一热情就化为乌有为什么火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悲剧,
为什么生命又将我们最终还原我们为什么身不由己,
以火蔽天,
在错觉里扮演隧人氏为什么火成为我们的标本,
为什么我们取代火的雏形为什么火修炼了我们最初的本性,
为什么我们完成了火最后的约定为什么我们还是不能以纸包火,
亦生亦死,
为什么总是烧不掉火的命题。
翻开书,
被我初步接受的是一些不可完成的范例,
句号和逗号,
失去一角的冰川。
这些延伸向四方的不完不美,
迫使我放下岁月,
升起巨大的思想驶入知识,
以血液的速度漂流水,
我岂能如诺言般信守我努力过,
穿梭于难眠难醒的字里行间寻找十面埋伏的契机。
或绕过侵蚀身体的孤岛爬向文字的幻顶,
在纯净的虚拟中,
我准时地学会向永恒的理性同化或者以妄念为撤退的方向,
往下,
穿越书本、古老的皮肤,
辨认被一页页黑色的预谋所掩饰的废墟和比人更原始的企图。
我面对非分的墙,
多余的宿命然后想象逃亡于文明的天堂,
逾越每一个逗号,
句号。
进入书的知觉,
我的信心遁入文字的水底,
与泥沙最简单的性别一起解救冗长的语言,
这是历经一生的流泪,
水是我的流质相对于历史的玻璃体。
书里无数个瞬间和沙,
使我脱离符号的表面与本质失散,
一切演变成大限生与死的状态误入尘世,
成为同一巨构下的信仰,
被文字认领并成为痛的确证在无法以沉默诠释的心土中,
思想以伤口的方式萌芽,
自时间的深度中。
而我必须接受精神的形状、欲望的化石赎回理性和迟缓于行动的感觉此时的我,
已被一股挣脱历史的冲动推向这一切之外,
而我也无法在隐没的刹那抵达命运、以至交还结局。
蓝天可能是信息
这个故事通过语言萌生出云彩
因此,人已在等待时成长
诗歌会在雾的任何时刻出现
心已坦然
在渴望的雪峰上
冰川融化,水必还原成水
信息转化为人
而人,必将回返主体
一只手伸向群峦
另一只脚踏向神秘的绿洲
智慧的头颅被埋没在大地的下面
面向时间的坐标
它的方向是成熟前后的比重
人类取水于故乡
而水携带着人类的祖先流浪
深深浅浅
灵魂在泅渡时恢复自己
森林在信息的旷野里
复制出永不重复的树木
绿色伪装成基因
春天将自己打扮成草木茂盛
生命被鲜花确认
我们进入信息的领地
世界被我们错误地拥抱
光阴来不及幸存就
被自己赶走
多维的尘世映射出我们的精神
1993.3.30
在寻找花朵的年代
我的双手均被沧桑刺破,美丽的娇容
让我进入血液
在血液里看天和看想见的人都很蓝
越过一生的容貌
我看见了自己的痛
从指尖传递给下一个青春时,血很红
血液会流去,天下的痛不会回来
花朵落向人间
千百年之后的日子,会很蓝
模仿春天的身段,我因此美得饱受伤害
在充满花朵的秘密中
年代失踪
我痛得如此可爱,我的梦是不幸的替身
而另一个你自己
已悄然渡过我的血液
1993.6.7 Portland Rose Festival
风一吹来
就成了精致的传说
它穿过期待
打动我珍藏的化石
一个春天被无限地点燃
而海水依然保持冷的平静
火确认了时刻
唯有生命回到瞬间
年代流亡
在我们历史悠久的血管中
以梦想为理由,我面对温柔的逝水
沉默的词汇
与内心一同沦为理念
我放弃思想
以自身的变化营造四季
我的形体
多次往返于生命的领地
这是个轮回,没有人的痕迹
岁月逐渐袒露
风景将旋转的种子藏起
而我被困于记忆的荒野
此时万物彼此相依
吐出绿叶
隐秘的青藤,为我攀援而上
或者,让我以古老的时空
吐出果核
向新生的内部进化
诗歌在秋天的收割之后
与泥土继续生长
我们在语言的鉴照中
看见眼泪
流着水的悟性
它离梦的位置很近
我们打开风的大门,一生充满
诗的悬念
正如我走向自己的高度
携水消失
1993.3.25
眼睛一抢在时间之前睁开
太阳便升了起来
红色的动作
是吐出情感的举动,它断送了昨夜
花海一烧尽
春天就是遗迹
消失的家园在不断扩大
脚先于自信心之前迈出
向着悬于深处的景色
目的地已经长出无数棵年迈之树
果园深处,心情坠地
那里铺满了红尘的花毯
而花与满世的圈套互混的时刻
只有心可以幸存
而我们当了一次观众就错任主角
演一出有关自己的悲剧
手持无花之环
歌谣从天上雨一般飘下来
开花的角落里 人代替心情死去
据说在音符变美的日子里
人不必死而复生
1993.4.24
这个时刻我只是在想象中
看见雨水,自下而上
将你的形象汲走
你的缠绵涟涟,不曾为我所断
我合上眼睛
于是你的日子在空中消失
花儿合上叶瓣
新叶缩回
春季退向寒冷的深处
水进入融冰
而昨日之米还是煮成了
饭后的今天
我依然不露声色
微笑始终如一
看见你忽明忽灭远远退回来
背朝着我期待的方向
而除我之外
所有的人已在生命的反面
1993.4.6
“冰川如何在家园中寂灭,我们如何认领水的废墟”
— — —
我们如何向往失败,如何等待河床的干涸
地球如何绕过水的年轮,船如何遗忘桥的容辱
珊瑚如何雕构没有渴望的花期,白骨如何赏还我们空间的幸存
冰川如何在家园中寂灭,我们如何认领水的废墟
是否人类都明白怎样被岸抛弃,又是谁在彼岸的昙花里凋谢
我们将如何报答水的年代,或者如何阻挡桥的放逐
— — —
风如何系在缆上,船如何依然逆时而行
如何在静止的瞬间越位,如何与自己重逢,又穿越自己
我们如何在光天化日落水,如何失足逃回昨夜
如何颠倒黑白,如何比岁月更悒郁
心如何失重得比肉体更快,生命如何变得比时间更短
如何比坟茔更空,如何又比命运更加幸运
水如何泡死发胖的种子,如何又让我们生长,且骨瘦如柴
我们如何把头颅祭进水里,祈求过去的收成
水如何删除我们的思想,如何掩饰看不见的脚印
我们如何脱下自己唯一的一双谎言,瞒天过海
水如何玷污了我们的躯体,又如何让我们伪装得比寓言更美丽
我们如何幻想天使,披着皇帝的新衣
我们如何在执着中卑惧,如何总是在眩晕中忘记名字
如何一旦窒息就认错自己
我们如何拒绝屈服,路如何弯曲,如何又回到同一条路
桥又如何虚构同一个拱型
我们如何在岸上搁浅,如何将风景凿沉,如何反复无常忘恩负义
如何在安全地带背水一战,如何故弄玄虚
时间如何在时间中过期,水如何让年轮落为圈套
如何无休止地诱拐自己的生命
爱情又如何抛弃爱情独自私奔,桃花汛如何在桥下失约而至
如何溺死已死去的记忆
水如何失去支点,我们如何争夺一无所有的重心
水如何失去形体,我们又如何虚空得更加空虚
我们如何将灵魂钓进水中发酵,头重脚轻
如何饮下自己,醉得人事不省
我们如何披戴眼泪,如何跳进自己的血液
如何在每一滴汗珠里来回偷渡
我们如何在彼此的处境里走失,如何在无冰的水上步履沉重
如何隔岸撕杀,未交手便死有余辜
我们如何在花事之后多情地挣扎,如何将自己打扮得赤身裸体
减去情节又如何自弃
我们如何在降生之前蹉跎,如何将祖辈哺育得面黄肌瘦
如何用自己的立嘱再次许诺自己
我们如何遗传桥的性别,如何繁殖水的标本
如何在水中重新分娩母亲的身体
清潮入陶砂罐,废园里的歌缠住雨藤
我的秘密吟在芨芨野地外
绽立,伊人守言顺依蓝色马蹄与你徐徐落水
风翎牵走徘徊的残迹,声音随我殒落,以谁的孤烟
入怀,我逃出自己,欲望的岁月写错偈语
伊人,听言风更漫漫,古栈湮没悄然聚沙
陶罐盛出记忆,雨水返青
我沾湿的诺言几度划破谁之纸窗,画中采蜜
忍受早慧茅草飞过陌生冷洲,伊人的隐月梦出河卵
我看我,我学会象形的生长,谁为何遥借文字摇曳而来
绕开季节的石阶,谁的脚步将伊人之我踏入疏林净界
空白处,人物看出山水,日子上升
还是那只浅褐色陶罐端坐于我的年轮,轻泣猜破客人心底
蓑衣留在清谈的远方
蓝色的马,唯有独木舟与西月静分对岸
乌云幽闭,谁泊在我的案头
而我代替自己脱衣解缆,伊人的眼影立马泼墨成雾
一滴幻灭,清潮掩住滩涂
牧歌亦唱亦晚,伊人走出淡花荒村的童年
我的视界跨过彼此,以绿叶为尘
时间敲响,谁的纤指点进染墨的对话
隐喻敛翅入池 ,轻寐如纱伊人牵午睡的名字飘起
我的手在芨草尖取下歌谣,与我一并随蝉声落雨
伊人而行舞歌,黄昏将我在旧檐外捕获,追日的柴杖与我失落
谁还企图寻回浅褐色陶罐,或者说,饮水占卜
从零开始倒计时
从此我们退出理念的迷津
当梦从沙漏里慢慢流下
一个有关岛的想法在脑海上出现
它与我们的睡眠相符合
并且开始升高
天空改变主意向远处退去
一个想不起认不出的容貌
淡出魔幻的水面
以入无人之境的姿势
走出芳龄
美丽的沙粒穿过时间容器里落进
我们的眼睛
我们因为一些想法而准备哭泣
流出的一滴眼泪
淹没面孔
思想被本能的重量
打入水下冷宫
我们孤苦伶仃留在水面上,一生清贫的问题
悬而未决
浸不透的棉花,拿不定的
主意漂不起也沉不下
预言的水晶球
挡住了它自己的天空
我们伸出五指抓不紧水的形状
海摸不着今生今世的头脑
我们以倾覆之舟登陆
水在血液里走失
我们迈向时间概念外的净土
如履薄冰
为了找回失散多年的异性之岛
我们精卫填海
从此无法以自己的身世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