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永远的故事的浪的皓齿。
青青的海的无邪的梦。
遥远的地平线上,
寂寞得没有一个岛屿之飘浮。
凝看着海的人的眼睛是茫茫的,
因为离开故国是太久了。
迎着薄暮里的咸味的风,
我有了如烟的怀念,神往地。
总有一天,我变成一棵树:
我的头发变成树叶;
两腿变成树根;
两臂和十指成为枝条;
十个足趾成为根须,
在泥土中伸延,吸收养料和水份。
总有一天,我变成一棵树。
我也许开一些特别香的,白白的,小小的花,
结几个红红的果子,那是吃了可以延年益寿的。
但是我是不繁殖的,不繁殖的,我是一种例外。
我也许徐徐地长高,比现在高些,和一般树差不多,
不是一棵侏儒般矮小的树,也不是一棵参天的古木。
我将永远不被移植到伊甸园里去,
因为我是一棵上帝所不喜欢的树。
徐州路的黄昏
带三分古意:
几棵上了年纪的乔木
很可欣赏。
荧光灯的午睡方醒,
排着队,鞠躬如也,
正当我牵着爱犬散步,
打从这里经过。
灯是我们这一带的新客,
而树已成为多年之老友,
彼此间深深地默契。
当我的与众不同
成为一种时髦,
而众人都和我差不多了,
我便不再唱这支歌了。
别问我为什么,亲爱的。
我的路是千山万水。
我的花是万紫千红。
好比一盏金黄的向日葵,
我是一个光明的追求者;
又如一羽扑灯的小青虫,
对于暗夜永不说出妥协。
太阳在哪里我就朝向哪里,
灯光在何处我就飞向何处,
因为我是一个光明的追求者,
对于黑暗怎么可以树起白旗?
一旦这世上的灯火完全熄灭,
我便鼓着小翅膀向着星丛飞;
要是太阳忽然冷却,不再燃烧,
我呀,我就点亮了我自己。
——天哪!
天哪!
在梦的漩涡里,
我是时常做着
苦痛的呻吟的。
可是飓风袭来了。
我是一个浪。
这是海的意志。
不容你多想。
忘了自己,
不再垂短蜡之泪——
伟大的,海的意志呀!
伟大的,海的意志呀!
在地球上散步,
独自踽踽地,
我扬起了我的黑手杖,
并把它沉重地点在
坚而冷了的地壳上,
让那边栖息着的人们
可以听见一声微响,
因而感知了我的存在
那些见不得阳光的,
给他一盏灯吧!
那些对着铜像吐唾沫的,
让他也成为铜像吧!
而凡是会说会笑的
洋囡囡似的可爱的小女孩,
请抱着丑小鸭米老鼠和狗熊
走进我的春天的园子来;
只要不是塑料不是尼龙
也不是赛璐珞做的,
都可以吃我树上的番石榴。
从你的灵魂的窗子望进去,
在那最深邃最黑暗的地方,
我看见了无消防队的火灾的城
和赤裸着的疯人们的潮。
我听见了从那无垠的澎湃里
响彻着的我的名字,
爱者的名字,仇敌们的名字,
和无数生者与死者的名字。
而当我轻轻地应答者
说“唉,我在此”时,
我也成为一个
可怕的火灾的城了。